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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佛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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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殷九玄的聲音, 原本還在開心的吃著糖葫蘆的阿元立刻打了一個激靈,抱緊了懷中的布老虎躲到了段雲笙的身後。

段雲笙似安撫的將手輕輕搭在她小小的肩上,望一眼坐在上首龍椅上的人, 眉頭輕蹙,但還是若無其事地點了一下頭道:“嗯,今日和阿元出去走了走。”

然後她便抱起阿元往內殿走。

這時,殷九玄的身影一下便從丹犀上閃到了二人的面前。阿元一見到他, 便縮了縮脖子,將小臉藏到了段雲笙的頸窩處。

“小秋……”殷九玄看了一眼段雲笙的臉色,馬上改了口道, “阿元,今天玩得高興嗎?”

聽到了殷九玄看似問候的話語,阿元非但沒有放下防備,揪著段雲笙衣襟的小手反而捏得更緊了些。

段雲笙看看懷中瑟縮的小阿元,看了一眼殷九玄道:“我先送阿元進去,阿九,你這兒等我。”

殷九玄雖然聽從的讓了讓身子,但眼神卻冷冷地掠過了她懷中阿元小小的身軀。

待到段雲笙再次出來, 他便立刻上前擁住了她, 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上,一邊把撫摸著她烏長的秀發,一邊像是告狀一般說道:“阿元她好像不喜歡我。”

段雲笙面色微沈, 原本已經平靜的幾乎死寂的心,也不知怎的兀然生出些怒氣來:“你又對她做過什麽值得她喜歡你的事?別忘了,你害死了她的父母!”

她低聲呵著,推開了殷九玄的懷抱。

“我……”殷九玄馬上就想到了他在她面前殺了她全家的事。

而段雲笙也震驚於自己突如其來的反應。

就在她感到疑惑之時,她冰封的心驀然裂開了一道口子, 所有熟悉的刺骨銘心的痛感也從死寂之中噴湧而出。

那些讓她痛苦萬分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不受控制地在她面前輪轉著,千愁萬恨一時間如千萬根針一齊刺入她的心房。

她難以忍受地抓著胸口,身子不由自主地蜷縮蹲倒……

“阿皎,你怎麽了!”

殷九玄見狀,也顧不上自責了,慌忙上前扶她。但他的手才剛一捧到她的臂彎,便被她本能地推開。

“阿皎?”殷九玄怔住,卻見她的手指已然在她自己胸膛上掐出幾個血窟窿來,見她似乎要徒手挖出自己的心臟來。也顧不得其他,便立刻用法術封住了她神識,將她抱到了內殿的榻上。

而就在這時,感應到施加在段雲笙身上的佛印有松動的曇音也立刻折返回去,沖進了內殿。

當他看到面色蒼白的躺在榻上的段雲笙時,只對殷九玄簡單點頭行禮,便上前道:“讓小僧看看。”

殷九玄睨了他一眼,但還是微微側開了身,讓他檢查段雲笙的情況。

一如之前,曇音依舊只是用雙指貼近她的眉心,略略感應,極有分寸地未觸及她半寸肌膚。

可當曇音看到她衣衫心口位置被指尖掐出的血洞時,他的手指還是情難自禁地顫了一顫。這輕輕的一顫間,他的指尖貼過她眉頭的一點肌膚,極涼的手感便在他的指尖留了一瞬。

他如同觸電一般急急收回自己的手,合手閉目懺然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阿皎她為何會如此?”殷九玄沒有察覺曇音的一點異常,只是十分急切地問道。

曇音恍然回神,幾不可見地吸了一口氣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忙又轉身去查看放在墨玉圓案上的阿以目花,果然那阿以目花已在不知不覺間抽出枝葉長出了花苞。

原本淺青偏白的嫩芽,現在卻長成了一株不到一尺長的烏植,這植株通體烏黑如同被黑漆覆體,唯有中央抽出的那一個花苞的苞尖上有一點清白色,仿佛就像是有一點光剛好照到這裏。

“殷居士,檀越她或許有救了。”曇音望著阿以目花花苞上的那一點清白,仿佛看到了照進黑暗的一點光亮,語氣中帶著一些激動,全然不覆平日的慈憫從容。

好在殷九玄此刻也沒有心思在意曇音這點異常背後的深意,全部的註意力都被曇音的這句話的內容若吸引。

“你說阿皎她有救了?”他有些急切地問道,心中不由蕩出一點點灼熱的期待。

他想,她有救了,那他們就真的可以重新開始了。

“是。”曇音指了指桌上的阿以目花說道,“小僧想,檀越的情緒之所以會突然如此激動,或許是因為阿以目花的緣故。阿以目花與飼主心竅相通,聽說飼養阿以目花的人,在開花之前會回憶起人生所經歷過的所有苦痛,等待到希望的光照入其苦痛的心淵,花開涅槃之後,放得解脫重生。或許傳說中美到叫人落淚的阿以目花,正是因為其生於絕望,長於切身苦痛之海,最後卻向著希望而開,才會叫人如此憐惜如此不舍吧。”

就像是眼前的這個女子。

曇音斂下眼眸,藏起眼波中流過的情緒,又在心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你是說阿皎如此痛苦,就是因為這盆花?”殷九玄鎏金般的眼瞳中劃過一抹暴戾,暗芒微動似要毀了眼前這盆“罪魁禍首”。

“不,並不是阿以目花讓檀越她痛苦。”曇音立刻擋住了殷九玄看向阿以目花的戾氣十足的目光,“害段檀越如此痛苦的,是那曾經給她制造了如此深刻絕望的回憶的人。阿以目花不過是媒介,它只是讓檀越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回憶。殷居士,你不該遷怒於花朵,這盆花是唯一能讓段檀越落淚自救的希望,居士若是毀了它,才是真的毀了段檀越的生機。”

“讓她如此痛苦的是給了她那些痛苦回憶的人……”殷九玄恍然一驚,擡頭看向緊閉雙目躺在榻上的人,心中竟似感受到了她心地無盡痛楚一般,手也不自覺地伸向了自己的心口。

曇音見他如此反應,忍不住將心中已猜想了許久的疑惑問了出口:“小僧敢問殷居士一句,段檀越她今日如斯絕望,是否一切都因……居士而起?”

殷九玄聞言猛然扭轉過頭,頃刻爆發的力量便隨著他這一眼如利劍一般射來。

曇音忙手捏法印,化出大威羅漢法印,擋住了他這一擊。

於此同時,他還不忘小心地護住身後的阿以目花與一直躲在角落的阿元不被這股力量的餘威波及。

“殷居士,請你慎行!”曇音看了一眼殿內,除了二人都刻意避開的床榻的位置,和被曇音護著的放著阿以目花的圓案和阿元,其他的物件幾乎都被殷九玄這股霸道的戾氣化為了齏粉。

“小僧現在要為段檀越誦經加持佛印,若居士還要動手,就等小僧做完這一切,便與居士去外面好好切磋,又何必在此處鬧?既擾了段檀越休息,也嚇到了阿元小施主!”

也不知是因為確認段雲笙所受之苦都是因為殷九玄而生,還是因為真的是被殷九玄的不講道理激怒了,平素泥菩薩一般好性的佛子曇音,此刻也動了三分火性。他收了法印,過去抱起阿元,輕聲安慰了她幾句後,便將她放在身側,留了一截衣擺讓受驚的阿元抓著,然後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頌念起經文。

那些經文經他的口之後,就化為一串串散發著祥和金光的文字,慢慢地飄入段雲笙眉心的靈臺之中。

如有絲絲清潤的蓮香入了靈臺,在化去她痛苦的同時,也慢慢解開她因痛苦而緊鎖的眉間,一點點撫平那些灼人心肺的苦厄……

殷九玄在一邊冷眼看著,第一次有想殺人,卻又不敢真的動手的感覺。

因為他知道他的阿皎還需要眼前這個讓他看不順眼的和尚來救!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心中的憤恨和不甘才更加折磨著他,她的一切痛苦絕望因他而起,卻要靠眼前的這個和尚來拯救?

這種感覺簡直比將他置身火海更叫他難受。

他靜靜地望著席地而坐的曇音和他身邊的阿元,腦海中更是想起了他帶著女媧泥回來時,所看到的和尚與阿皎三人,在夕陽下歡聲笑語,仿佛一家人一般回來的場景……

指間的關節咯咯作響,就在殷九玄幾乎要抑制不住這股洶湧升起的殺意時,他看了一眼榻上的段雲笙,咬了咬牙,霍然轉身離開了毋吾宮。

他知道如若他再多待一刻,他便會克制不住自己,可為了阿皎,他必須得忍。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曇音因消耗了不少靈力而盤膝坐在原處入定休憩,直到他醒來的時候,外面已是圓月當空。身邊的阿元不知何時被人抱到了床上休息,而原本在床榻上的段雲笙也不見了。

他急忙起身,出殿去尋,最後在殿閣的屋頂上找到了她。

只見她穿著一身素白中衣,長發披散,輕輕盈盈地站在屋頂高高翹起的飛檐角上,微微仰著面望著懸掛的圓月,皎柔如緞的月光披在她的身上,散出瑩瑩微光。

在感知到身後的人之後,她淺淺地轉過一點面龐,目光卻依舊望著天邊的月。

“今天的月色真好。”她輕柔的說,清風吹過,吹散她披散肩頭的發絲,露出她曲線單薄的肩。

不知為何,曇音望著她,覺得美,卻又覺得想落淚。

他想世人見到阿以目花的時候,或許就是這樣的心境吧。

他沒有出聲,只是虔誠地合十雙手,靜靜地陪著她,在月下站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艷妖浮夢來稟告殷九玄道:“夫人醒了,昨夜在屋頂上看了一夜的月亮。而那個曇音和尚,他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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